晨光漫过教学楼的外墙时，我们正把所有的重量压在一根粗麻绳上。十二月的风带着初冬的凉意，吹过汗湿的鬓角。六（6）班——我们的班集体，此刻正以最原始的方式，与大地角力。

掌心在绳上磨得发烫，绳纹深深嵌入皮肤。身体向后倾斜，几乎与地面平行。哨声未响，空气已绷紧如弦。随着一声短促的“开始”，两股力量猛然对冲。鞋底与草坪摩擦出低吼，绳索中央的标记开始剧烈颤抖、游移。世界退得很远，只剩下这条绳索，和绳索两端十多颗怦然搏动的心脏。我们赢了，以微弱的优势。欢呼瞬间炸开。

淘汰赛来得快而干脆。面对实力强大的对手，我们像退潮般被拖向前去。败局已定，却没有松开手。直到最后时刻，我们仍是一个倾斜的整体。绳索脱手时，掌心火辣辣地疼，心里却异常轻松。没有预想的沮丧，大家瘫坐在地上，相视而笑。原来放下胜负的重量，可以这样轻盈。

长绳登场了。那条曾将我们紧紧捆绑的粗绳退场，换成了细长柔韧的跳绳。甩绳的同学腕部轻旋，绳弧在空中划出白色的“∞”字。一个接一个，我们化作音符，跃入这晨光的谱线。老师说能量守恒。那么，这些被绳索摩擦掉的时间，这些纵身跃起的动能，究竟转化成了什么？是接下来课堂上的专注眼神，还是晚自习时面对难题多出的半分耐心？

大课间结束的铃声响了。我们收起长绳，像琴师收起琴弦。掌心红痕犹在，那是大地盖上的印章。回教室的路上，阳光正烈，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足以覆盖接下来一整个秋天的伏案时光。

而那两根绳索——一条教会我们如何紧握，一条教会我们如何跃起——已在晨光中，完成了它们最响亮的交响。